2014年08月16日15:49 来源:《文汇报》8月16日 作者:吴越 点击:次
2014年5月5日一大早,作家陈村在网上旧书店“布衣书局”乱逛,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书籍封面:《草叶集选》,惠特曼著,楚图南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10月北京第1版。他赶紧花63元人民币拍下。这天恰好是陈村60周岁生日,他格外高兴。
睽违快40年了!“我赞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我所讲的一切/将对你们也一样适合/因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积存在岁月杯底的诗句张口就来,不用刻意回忆,往昔场景瞬间切换眼前: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某一天,上海,在好友蒋晓松,蒋晓真兄妹的家中,包括陈村在内的喜欢文学和绘画艺术的“一伙人”围着桌子站立着,一人朗诵一段《草叶集选》中的长诗《自己之歌》。气氛热烈而庄严。如此直白、简单,甚至口语化的诗句,向这群年轻人的生活中投来一道道明亮的光芒。陈村说:“从《草叶集选》中能找到一些当时稀缺的东西,那是一种从人文和人道的角度来看我们所处的世界、社会和人际的关系。这种精神吸引我们。”
当年,在闭塞的文化环境里,陈村并不清楚自己“一见钟情”的是一本享誉世界的诗集,也无从知晓惠特曼开创的这种热情乐观的自由诗风曾在上世纪20年代之后极大地影响了闻一多、郭沫若等中国诗人的创作。他只是本能地被诗中既自然又贴切、既轻松又正直的能量所感召。
书不是自己的,又喜爱得不行,陈村于是决定借来抄。那个年代,读物匮乏,好书是宝贝,没有复印机,想留住“过路书”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抄出一本来。陈村抄下整本《草叶集选》的笔记本一直保存到了现在,有闲的时候,会随手翻到一页读读。在后来的日子里,陈村又陆续购买了一些其他译者翻译的新版《草叶集选》。“也都译得很好,读起来很舒服,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当初看到的那个楚图南译的版本。”
后来,美国电影《爱情故事》传到中国,影片中当男女主人公要结婚时,所念的一段诗句正是引用《草叶集选》中的《伙伴哟!我给你我的手!》:
“伙伴哟!我给你我的手!
我给你比黄金还宝贵的我的爱!
我在说教和解释法律以前给你我自己!”
又过了若干年,另一部美国电影《死亡诗社》引用了一段《啊,船长,我的船长哟》:
“啊,船长,我的船长哟!我们可怕的航程已经终了,
我们的船渡过了每一个难关,我们追求的锦标已经得到,
港口就在前面,我已经听见钟声,听见了人们的欢呼……”
每当此时,陈村也很激动,为的是好作品的“好”永不会过时,通过被另一些艺术作品引用而获得证明,并且感动和激励更多的人。
时至今日,读《草叶集选》的年轻人不像过去那样多了,陈村说他能够理解:书更容易得到了,而人们对娱乐性的、与生活贴近的书更感兴趣,对经典类书籍却敬而远之了。在陈村20多岁的时候,他常常从插队落户的地方跑回上海,一住好几个月,最主要的享受就是和好朋友在私底下交流好书,压低了音量听一些西方古典音乐,欣赏一些不朽的绘画作品。艺术资源非常稀少,人们交流的一幅列宾或者梵高的油画,往往原本是印在哪本已经残破了的杂志上,被撕下来保存着的。那个时候人们的艺术热情空前强大,陈村不仅抄过《草叶集选》,还抄过《约翰·克利斯朵夫》和《小癞子》等书,根本感觉不到辛苦。“书籍周转得极快,常常是一天或者一个晚上,流传书的路径上,把你算上一个,你就很幸福了。”
陈村认真地说:“惠特曼的《草叶集选》是一本好书,可以读读。我希望更多的人、更多的年轻人能够读到它。《草叶集选》是不会过时的,对今天中国的读者来说,读它仍然兼具审美教育和人文教育的双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