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3月15日22:35 来源:文学报 作者:周明全 点击:次
2012年4月,“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重启,引发各方对当下青年文学批评家生存状态的关注。有关“‘80后’批评家为何难冒头”的话题经媒体放大后,迅速引起社会关注。随着媒体的持久追踪,金理、杨庆祥、黄平、刘涛、何同彬、傅逸尘、岳雯等青年批评家,影响逐渐从圈内扩展到圈外。在这场有关“80后”批评家的讨论中,金理每每被聚焦。
金理,1981年1月生于上海。1999年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之后跟随知名学者、文学批评家陈思和教授攻读现当代文学硕士、博士学位,此后又到历史学博士后流动站深造了两年,2011年留校任教于中文系。
在“80后”批评家中,金理算是成名最早的,他本科三年级时在《上海文学》“理论版”上发表了第一篇学术论文,引起圈内注视。迄今为止,金理已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等名刊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学术专著4部。2008年3月,金理获“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7年度最具潜力新人”提名,当年《南方文坛》第6期“今日批评家”栏目以专辑形式对他进行了推介,此时的金理还是一位在读博士生,但其表现出来的文学批评实力,已屡获批评界青眼。2009年、2010年先后获得《当代作家评论》《南方文坛》 年度优秀论文奖。2012年被“第一届全国青年作家批评家主题峰会”推选为“2012年度青年批评家”。2013年7月,《当代作家评论》第4期推出“金理批评专辑”,以“批评专辑”形式登上在文学评论界享有权威的 《当代作家评论》,金理是同龄人中的首位。2014年获上海年度“社科新人”,同年入选“上海青年文艺家培养计划”。
金理的学术研究,表现出了强烈的文学史意识,正如评论家、《小说评论》主编李国平所说:“金理的批评文字,建立在较深厚的文学背景和文学史实的考察之中,因而视域总是有宏阔感。他的批评表述,读来突出感觉‘会通’感很强,而他的批评文章总是贯穿着理论感和现实感的统一,显示了扎实的学术素养和批评热情。”
一、强烈的文学史意识
金理的同门师兄、评论家周立民说:“或许受导师陈思和教授的影响吧,陈门弟子的批评文字中都有着很强的文学史意识,会不自觉地把一部作品放在一个历史背景下去比较、分析,金理也不例外,有这种文学史的坐标,他不会轻下判断的。”从金理攻读硕士和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便可清晰看出他强烈的文学史意识———金理硕士和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集中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具体体现在对中国现代文学社团的研究和“现代文学视野中的‘名教’问题研究”。
在研究方法上,金理也受导师影响甚深。陈思和主持的文学史编撰,突出的是作家、作品在时代变局中的意义,而非生涩的历史本身。作为陈思和得意弟子,金理在其社团研究中反复强调的也是人———社团文人;在“现代名教批判”中,也主要是以章太炎、鲁迅、胡适为主线考察“名教”的源流和危害。
2006年6月,金理在硕士论文基础上,修订出版了学术专著《从兰社到〈现代〉:以施蛰存、戴望舒、杜衡与刘呐鸥为核心的社团研究》。该书采取社团与人事互为参证的方式,研究1930年代以施蛰存为核心的社团的演变过程,研究从“兰社”至《现代》杂志的演变,探讨这一社团的聚结、发展、离散;并细致梳理了该社团与30年代其他重要文学社团、文人群体,以及文学思潮、文学运动的关系。
博士生在读和博后研究阶段,金理开始转入“现代名教批判”课题。入手该课题的直接动机来自金理个人的困惑,“中国现代是大规模输入西潮的时代,也是一个名词爆炸的时代,各种口号、学说、思潮、主义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进入中国人主体世界内部并且对中国社会与思想文化发展产生积极影响的只是极少数。在今天的思想文化建设中,空洞的名词堆砌与冷漠的符号操作屡见不鲜,那种丧失‘实感’而将自己打扮成 ‘一大堆抽象名词化身’的傀儡者一再粉墨登场”,且掌声不断。其惯用伎俩无非是用一个概念绊着另一个概念,企图让人晕菜。
金理“名教批判”进而不懈追问的是:“当遭遇那些黏附着科学、进步价值的新名词之后,主体是否有健康的精神态度、坚实的根基去接受,并且‘把它变成我自己的’,而非不自觉地身陷名教迷梦中。”古语云:“但知为饿夫以采南山之薇,不必为枯鱼以需西江之水。”向西方学习也好,引进新名词、新概念也罢,其目的是学以致用,而非将之作为炫耀“已非鹿豕”的道具。金理的这项课题“另辟研究新空间,有充分的现实依据和学术意义,对于今天的思想文化建设也有相当大的现实意义”。
看一个批评家的实力和水准,可从其硕士或博士的研究方向为断切面探视。批评界一直有研究古代的看不起研究现代的、研究现代的看不起研究当代的倾向,而金理则力争获得现代和当代贯穿的整体性视野,由此立言,其发声堪谓“瀑布天落,其喷也珠,其泻也练,其响也琴”。
现在,不少人指责批评文章空洞,其实,这和书写者的知识积累有很大关联。金理的研究起步于现代文学史,近年又开始对当代、当下文学进行扎扎实实的研究、追踪,观其作足见其不避世,不忘世,眼里有筋,自行胸怀之精神。斯人明理,推一“真”字于世人胸中,堪谓冷眼热肠的批评者。我以为,大地众生,无不匆匆行走红尘白浪间,或上天,或落地。有仙骨者,月亦能飞;无真气者,形终如槁(陈继儒:《小窗幽记》)。
二、做同代人的批评家
2012年《当代作家评论》刊登了金理与陈思和的对话《做同代人的批评家》。这或可理解为是金理的志向和今后研究的主攻方向。
陈思和认为,创作和批评是同构的关系,而这种同构关系正在消失。“80后”作家没有遇到一个好的批评环境,或者说,没有得到批评的支持、批评响应。作为得陈思和“受业身通”的弟子之一,金理自然会去为“80后”作家开创一个好的批评环境。当然,关注同辈作家的创作,还原自于金理的“不甘心”。金理说:“当郭敬明式的文学充斥在我们四周的时候,我是不甘心的。我们年轻人对生活、生命的理解就被他和他所代表的那些东西给确定了?当这种文学以及他背后的支撑力量畅通无阻的时候,我们有没有勇气站在他的反面,我们有没有能力创制出一种从‘幻城中让小时代的孩子们醒来的文学’?”
近年,金理关注同时代人创作较多,在其看来,同代人关注同代人,是有先天优势的:“因了共同承受的历史事件、社会变革,同时代人会形成此一代际所特有的社会心理、文化品格、精神结构乃至群体意识;但无疑,即便共同于一段时空而存在于世界上,人与人之间也不可避免形形色色的差异。所谓的‘同在’、‘同时代’,并非假设同质、合流、无差别,而是预期在众数、多元、异质、个体、对等的基础上展开对话、参与、‘不齐而齐’。”
金理心意的“同时代性”,是将自己比做置身于文学的河流中的石头,感同身受水流的实感。“这种研究姿态表明了认识主体在具体、实际而流动的状况中进行选择、判断的高度紧张感,这一紧张感暗示着批评者内在于时代,就好像置身于长流里的石头,切身感受着河水的流动、砥砺、温度,它奔腾时的冲击力,或涓涓细流时亲密的爱抚,并且将自身的生命信息与能量传递给河流,以生命信息和精神能量的传递、集结与聚合来回应时代……”(金理:《文学批评的“同时代性”》)
金理观察“80后”写作时,文学史视野贯穿其间。“80后”一度是热门话题,可此前人们往往是通过传媒视野、娱乐新闻、粉丝心态的方式去理解“80后”,偶尔有几篇文章谈及“80后”,也避谈其作品,而只关注作品背后的新媒体、文学生产之类,更多聚焦于“外部”。而金理则试图更多从“内部”解读“80后”写作。他通过具体的批评实践来及时追踪、把握年轻人创作中的“新变”因素,与此同时,将此“新变”置于文学史的整体框架中来辨识它的文学源流、确认其价值,辩证地理解“80后”文学的“变”与“不变”。
不管是创作还是批评,其实都是对生活发言。说到底,探讨同时代人的创作,既是追踪文学可能出现的“新变”因素,也是理解我们这代人的生命经验。金理认为,文学尽管是“个人的事业”,但要说到推动文学繁荣、引起社会关注、介入公共世界,则需要集体亮相,散兵游勇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在外部环境改善比较缓慢的情况下,年轻人更应该集结一起,抱团取暖。2012年,金理和杨庆祥、黄平在《南方文坛》上一起开设“‘80后’学人三人谈”专栏;2013年金理、杨庆祥、黄平在《名作欣赏》主持的专栏“‘80后’·新青年”就是这方面实践的尝试。
金理不仅提倡同代人之间要互相合作,而且在现实中也言行一致。2014年年中,《“80后”批评家文丛》第二辑组稿时,金理给我先后发了3封长邮件,鼎力推荐项静、康凌。2014年年底,我策划选编《“80后”批评家年选(2014)》时,毫不犹豫地请金理来共同主编,就是被其宽阔的胸怀、独到的鉴赏力所征服。
金理企望“80后”倔强而生,立意如“峰峦窈窕,一拳便是名山”。但在稚儿们集体顶礼膜拜各种怪兽的小时代,只有一个孤独的先行者大概还不够。所幸,“80后”批评家中的徐刚、李德南等人,亦加入到了金理所言的“抱团成长”中。
三、期盼
同门师弟刘涛曾说,“金理少年即已成名,但为人老成持重,很少有少年得志的张狂轻浮。曾有师兄以‘子贡’呼之,我深以为然。金理不善言谈,酒桌上、研讨会上,大多端正少言,然而言必有中。”对刘涛此说,我也深以为然。金理人平和,前途无量。我坚信,世界直横,妙在位置自如。并以为,“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夭也。”
《东吴学术》 主编林建法说:“金理的出现让我们对‘80后’批评家怀有期待。”(《在新的转折点上———〈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09年文学批评〉序》)借用林先生的话,金理的出现,让批评界对“80后”批评家都怀有深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