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纲:
华纯及其作品介绍
华纯作品在日华文学史上的意义
华纯创作的理念及文化动因
第一部分:华纯及其作品介绍
日本华人女性作家华纯,1986年赴日留学,就读于东京大学社会教育研究科,先后供职于日本环保机构、国会议员事务所、建设公司,亦曾自营服装贸易公司。1998年以处女作--长篇小说《沙漠风云》(北京:作家出版社出版,1998年出版)登上文坛,该长篇小说入围首届全国环境文学优秀作品奖,作为中国早期的环境文学作品,中国国家环保总局和中国作家协会创研室、中国环境文学研究会曾联合召开专题研讨会,引起较大反响。在此之后,其于2009年出版散文集《丝的诱惑--在日本俯拾文明符号》;2001年发表短篇小说《我爱ECO》;2004年发表中篇小说《茉莉小姐的红手帕》(连载《世界日报》《上海小说》《今天》),获台湾侨联文学著述优秀作品奖;不间断在国内外雷竞技官网手机版登录 和报纸发表了大量的游记散文及小说,并为台湾人文杂志《逍遥》撰写日本文化专栏,创作颇丰。
第二部分:华纯作品在文学史上的意义
华纯作品在文学史上的意义主要从两个方面来谈:
一、 大处着眼、直面人类困境:跨国界的环保主题与“地球人”的追寻。(1998年)
作为一名日本华人女作家,与其他海外华人文学作家相比,华纯的创作题材和视角具有独特性。海外华人文学的创作题材,概括起来,大致分为以下两种:1、以他者的身份和视角观察海外国家风土人情,书写海外生活之艰辛或者海外所见所闻所感;2、以流浪漂泊者的情怀叙说故乡和家园,书写记忆中的中国印象和中国故事。因为海外华人特殊的双重身份,在他们的作品中,常常呈现出文化的碰撞,身份的寻找、民族和种族的情感冲突和融合,但是华纯的创作却跳出了这些窠臼,她以“地球人”的身份进行写作,不写个人的悲哀和愁苦,而着力于地球生态和环境保护、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揭露欲望的膨胀对自然环境和人性的双重破坏。
这种独特性的书写,集中体现在她的处女作小说《沙漠风云》和散文集《丝的诱惑--在日本俯拾文明符号》中。
《沙漠风云》这部小说通过“治沙”的环保主题,书写了发生在日本、非洲、中国的一个风云变幻的故事,刻画了一系列生动的人物形象,表现了“人类应该如何认识与地球环境的关系、如何坚守人性的真善美”的宏大主题,表达了人类应该保护生存的共同体--地球的责任和使命。小说在空间上横跨日本、美国、非洲、中国、俄罗斯,里面有日本人、中国人、非洲人、俄罗斯人、美国人、英国人,还有台湾人,因为一个“2010规划”的环保项目,这些不同国家的人士聚集在一起,准备进行一场改善撒哈拉沙漠环境的壮举。在故事情节的层层推进中,作者一方面揭示人性的贪婪、欲望的膨胀以及由此带来的恶果,另一方面也展示了一群“地球人”为了保护环境而奉献的无私精神和闪光的人格。小说主题宏大,结构纵横捭阖,人物刻画生动,气势恢宏。
《丝的诱惑--在日本俯拾文明符号》是华纯在日本的记行散文集,集子以春、夏、秋、冬四季和十二个月份来编排,描写了日本一年四季中的自然风物、风土人情和文化建筑,体现了作者的审美追求。表达了作者对自然、对生命的思考,呼吁人类珍爱自然环境、与自然和谐相处等思想情怀。
在《菜虫化蝶为何舞》这篇散文中,通过去远郊踏青,欣赏好看的油菜花,想起记忆中的白纹蝶,从而对它进行寻访,久寻无果,原来花农为了花开茂盛美观,使用了杀虫剂。为此作者感慨为了人们在追逐经济利益时所付出的代价,就拿油菜花来说,大量使用杀虫剂的确保证了花开茂盛,带来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但是“孩子们无法见到菜虫周而复始的繁殖,无法想象蝶恋花的缠绵和浪漫”。“为了经济利益,牺牲掉未来的幸福值得吗?”,以提问的方式引发读者对环境破坏的思考。类似的散文还有《人类食物链上进行的一场革命--从秀明自然农业栽培法谈起》、《秘境白川乡》、《菖蒲花,浓妆淡抹总相宜》,在这些散文中,作者直抒胸臆,赞美美好的自然风物,表达对自然的热爱之情。在《外星狗》这篇散文中,作者也直接表达了工业文明时代,人们在追求经济利益,不仅造成了自然环境污染,也对人与人之间天然关系带了污染和裂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冷漠,才会对宠物格外依恋和宠爱。
二、深处运笔、直面人性、人心:
1. 冲破民族“情感”的羁绊,直面人性
因为历史原因,中日之间的民族情感非常复杂,一方面中日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人种和文化上都是同源的,相比较其他的国家和种族,中日在某种程度上有天然的亲近感;另一方面,中国人也忘不了近代以来日本侵华战争给国人带来的民族情感的创伤和伤痛,似乎这是一个无法挥去的阴影。因此,作家们在述说日本时候,往往带有一些主观情感。国内的作家不了解日本,为了迎合国内大众的情绪泄愤,容易把日本丑化、弱智化,大量的抗日神剧就是例证;而大部分在日本的华人作家对日本和国人的言说,也容易走向两种极端,一是带有民族个人情绪丑化日本,这在早期的留学生文学中比较普遍,比如在蒋濮的小说中,基本上很难看到一个美好的日本人形象,在东京的太阳是“绿色”而不是“红色”的(《东京有个绿太阳》)。另外一种就是丑化在日本的中国人,女人大多为了金钱沦落风尘,成为吧女或者他人的玩物,男人为了前途抛弃妻子,总之,就是中国人在日本,在经济利益和物质欲望的诱惑,不管现实处境,还是灵魂深处都比较不堪。华纯在写作中,能够抛开这些民族情绪和偏见,进行理性的认识和批判,不管是日本还是中国,优秀的文明传统就称赞,符合人类价值判断的就肯定,违反人性价值的就批判。
在《沙漠风云》这部作品中,充分展现了人性的美丑和善恶。日本人木村以环保、改造撒哈拉的名义,进行非洲钻石矿产开发,最终,自己公司倒闭破产,名声败坏,遁入空门,他的合作伙伴患艾滋病病逝,他的帮手一个被传染艾滋病发了疯,一个在非洲中弹身亡。以木村为代表的这一部分人,为了经济利益和物质欲望的满足,不惜破坏环境,不惜玩弄人心,最终自己深受其害。也有另一批日本人,他们为了环保,志愿服务在艰苦的岗位,比如远藤教授,为了帮助中国治沙,70多岁仍然奋战在库布齐一线;比如今野和美代子,为了环保事业可以放弃一切,他们可以在非洲沙漠里不顾生命危险去考察方案的可实施性,可以为非洲儿童的教育和中国的治沙事业无私奉献。在对中国人物的刻画上,除了塑造了正直善良、有理想的赵妮和庞彬,也描写了那些不干实事公款吃喝的干部的腐败。在对日本民族的描写上,不仅写了普遍存在日本社会的志愿者精神,也用一些笔墨描写了日本国会以及老百姓对于世界环保和支援第三世界国家建设的精神,国会和民众对ODA项目的积极推进和支持的态度,书中还提到了一个细节,日本很多小学生为了帮助黄河流域治沙,积极搜集葛藤种子,交给远藤教授这样的志愿者,带到中国播种,希望能够为中国的“治沙”事业贡献力量。在日本,不仅有正在做着公益事业的远藤教授、今野、美代子这样的志愿者,不仅有各种民间公益组织,还有“日本的未来”,小学生是祖国的未来,小学生的这种志愿者精神,也会在日本延续,让人看到希望和未来的美好。对于中国,华纯除了赞颂以庞彬为代表的一批治沙人坚韧不拔、不畏艰苦的“三北精神”外,也对90年代出现的一些不好的现象做了批判,比如某些地方“干部”的不作为与腐败,以及某些地方政府为了追求经济利益而对环境保护的忽视,因为治沙拨款中的问题导致资金短缺,河西走廊一带人民苦不堪言的现状等等。在对待中日民族问题上,作者批判的唯一标尺,就是人类的价值标准和人性的善恶美丑。
在《茉莉小姐的红手帕》这部小说中,作者给予日本亲情冷漠的社会现状予以批判,而对中国“上养下孝、父慈子孝”的传统美德予以赞扬和肯定。小说里写到,在日本的电视报到中,常有日本男人抛弃妻子的自私冷酷行为。小说中日本女孩茉莉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了自己的名声抛弃茉莉的母亲,为了撇清关系,把茉莉赶出家门,最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破坏茉莉的爱情,最终导致茉莉自杀。而相反,中国父亲大吴为了能够让儿子去美国接受教育,冒着“黑户”被抓的风险,东躲西藏、忍辱负重打好几份工赚钱,儿子成为他在日本能够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在散文集《丝的诱惑》中,作者对日本文明进行审视,对美好的自然风物和风土人文进行拥抱和赞扬;对于工业发展中逐渐消失又走向回归的人类文明进行礼赞和讴歌;对破坏自然、影响环境的行为表示忧虑和担心。作者对北海道、白川乡等地的自然风光进行礼赞,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建筑理念和审美给予肯定(在《贝聿铭带来东方神韵--访问日本美秀美术馆》、《安藤忠雄的建筑空间体验》和《安藤忠雄的东京改造计划》篇目中有很好的体现),对日本民族在日常生活中对美的极致追求以及返璞归真的审美追求给予肯定(《女人的花鸟风月》、《丝的诱惑》),对小此木女史这样的为了复兴传统工艺而努力的志愿者给予肯定,同样,对于日本某些为了经济利益损害自然生态的也进行批判(《菜虫化蝶为何舞》、(外星狗),也对日本社会上的一些不良现象进行批判,比如《日本的“不良老人”》。
2. 冲破个人“情绪”的羁绊,大胆直面人心
华纯80年代自费留学日本,经历了在日本打工的艰难岁月,在艰苦求学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委屈,但是华纯能够冲破个人“情绪”的羁绊,避免在作品中宣泄个人情绪,而是客观冷静的体察人心的美丑,细致的刻画人物在困境中的各种心境,表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冷漠。《茉莉小姐的红手帕》写的是中国男人大吴在日本求学不成,为了儿子能去美国读书而打黑工的经历。同样是写中国人在日本打工的艰辛和不容易,但华纯的叙述和其他描写中国人在日本的故事不太一样,她并不着墨写大吴的狼狈不堪和惨痛经历,也不刻意在人心美丑上区分中国人、日本人,在人物塑造上避免情绪化。
作者刻画的大吴,是一个为了能够让儿子去美国念书而坚持勤奋的打工的坚韧隐忍的父亲,他不高大、不光明,但是大吴对儿子深沉的父爱让人感动;大吴不英俊、不强大,但是他在面对女色的时候,还是能够保持一个君子之心,不趁人之危,能在茉莉小姐最低谷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默默的关注她,照顾她;作者刻画的日本女人茉莉和千代子妈妈桑,聪慧优雅、善良热心。茉莉小姐身在银座声色场,却有一颗善良火热的心肠,她聪明能干、才貌出众、非常热心,不仅在大吴最困难潦倒的时候,给予他物质帮助,还帮他找到工作,重新树立信心,最后把自己的钱全部留给大吴,帮他解决儿子学费问题;还有千代子妈妈桑 优雅温柔、多才多艺,善于经营管理、也乐于帮助别人;大吴、茉莉、千代子之间相互信任和帮助,充满了温情。善良美丽的心,是不分国界的,同样,自私丑陋的灵魂也不分国界。和茉莉同在一家夜总会的上海姑娘咪咪,虚荣,势力,又善于怀疑和计较,为了做妈妈桑,贪得小便宜,不仅差点葬送自己的性命,还连累千代子、茉莉和大吴,最后不得已选择返回上海;茉莉的父亲是一个冷漠自私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名声抛弃妻子,破坏茉莉的爱情导致茉莉自杀。咪咪和茉莉父亲,我们看到的不止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还是两个丑陋的灵魂。
在《沙漠风云》这部作品中,70多岁仍然奋战在库布齐治沙一线的日本人远藤教授的行为颇让人感动,他除了自己身体力行的在中国内蒙古沙漠种树治沙,还在日本呼吁社会和广大志愿者投入到环境保护这一事业中。为了共同的理想追求而走到一起的日本人今野和美代子,他们为环保做出的牺牲和坚定的精神也让人动容;中国人赵妮和庞彬,放弃个人享受,坚定的为中国治沙事业奉献的精神,打动人心。不管是作为日本人的远藤、今野、美代子,还是作为中国人的赵妮、庞彬,他们身上具有的美好高尚的品质,彰显着人性理想的光辉。
第三部分:华纯创作的文化动因
为什么华纯的写作会呈现出这两种独特性呢?或者说为什么华纯会有这样广阔的写作视野和理性的价值判断呢?原因如下:
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文学还是得给人以力量,以思考”。
华纯从小在中国接受教育,念完大学,后自费去日本留学,毕业后先后日本环保机构、国会议员事务所、建设公司工作。华纯的创作能够在主题和题材上有所超越,使作品脱离个人情绪的抒发,而呈现出一种大气理性,和她的教育学习背景以及工作经历有密切关系。因为华纯父亲曾经在苏联留学,华纯本人从小接触到较多俄国文学作品,对俄罗斯文学也多偏爱,所以俄国文学场面宏大,题材重大,重批判现实的创作风格对华纯创作的影响比较大。另外,工作经历也是影响华纯创作观念形成的重要因素,在环保机构工作期间,她接触到很多环保的资料和素材,日本民间环保组织发展比较多,志愿服务的氛围比较浓厚,这些都成为华纯创作的素材。环保机构的工作让她的视野宽阔了,让她思考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她认为人不应该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沉迷于自己的小情感中,人需要关注人类共同生活的地球,需要同整个人类的命运联系起来。这种价值观体现在文学创作中,就是文学不应该是个人感情的简单宣泄,文学需要有“浩然正气”,作家应该有他的担当和责任。她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说:“至于`文革’题材,我已经考虑得比较成熟……我完全可以在内容和写作上超越,但是与个人和家庭命运比较,地球和全人类的命运更为重要。我发觉对于欲望这种东西的膨胀,人类很不自觉……我反复思考,无论如何,文学还是得给人以力量,以思考。”这就是她在题材上能够突破海华文学创作题材的一个重要原因。
2.“被动”的日裔身份和主动的文化选择
北美华人作家林婷婷说:“一个人可以没有身份证上的祖国,但却不可以没有文化上的祖国”,华纯因种种原因不得已加入了日本国籍,身份证上她是一个日本人,但对于华纯来说,她文化上的祖国,就只有中国。在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她对中国文化的依恋。
在《沙漠风云》中,赵妮经过一趟中国西北行,了解到黄河流域残酷恶劣的生存状态、看到初恋情人庞彬治沙的成果,被远藤教授和庞彬的精神深深感动,最后,她放弃了和卢伯笙结婚去美国享受别墅美酒的豪华生活,而选择回到库布齐沙漠和庞彬一起并肩战斗,治理沙化土地,保护环境。主人公赵妮的选择,不仅是赵妮对爱情的选择,也是华纯在文化上的选择,赵妮在拒绝卢伯笙时说:“是的,我死都不会忘记这些悲惨的事情(文革中家庭受到的迫害)。可是谁让我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呢?……我去了一趟大西北,站在那块贫瘠而多灾多难的土地上,才发现我个人所有的苦难和坎坷都是在算不了什么,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强烈的感受到中国人的自豪和悲哀耻辱……”;“毕竟要理智的想一想,除了感情和性的和谐之外,能主宰她一生生活和爱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就是赵妮认为的心灵和精神上的寄托。这是赵妮的话,也是作家的内心独白,不管祖国对于自己的伤害有多大?不管外国的生活有多美好,但“我”是一个中国人,祖国和自己的脐带相连,不可分割,中国传统文化中“舍小我成大我”的思想深深烙在作者的心里。个人享受和感情相对于民族事业来讲是可以舍弃的,赵妮选择庞彬,她不一定是选择爱情,而是在选择一种精神归属,她要选择一个中国人,一个和自己有共同文化滋养、能够和自己为共同的理想事业而并肩奋斗的人。赵妮选择庞彬作为自己精神和心灵的归依和寄托,其实就是作者自己对中国文化的归依和眷念的体现。
在《茉莉小姐的红手帕》中,也体现了中国人重视教育的传统和上孝下养,父慈子孝的美德。
大吴本是去日本求学,无奈考了三年,还没有考上,积蓄用完,生活窘迫,但是大吴依然沉迷在构建一个“父亲的书房”,不断的去买旧书,希望能够给儿子留下一种书房记忆。大吴父亲英年早逝,大吴对父亲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的书房,以及父亲在书房学习、抽烟还有逗鸟的样子。父亲的书房在“破四旧”运动被毁,但父亲的书房的记忆却一直留在了大吴心里,并暗想要为儿子小吴建构这样一个书房。书房在这里,是有指意的,它不仅表达了父爱的传承,同时也是“读书重教”传统的象征。
“上孝下养,父慈子孝”,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小说第五章里,作者借大吴的口表达了作家对传统的认同:“人性冷漠反映在日本社会之中也许是不足为怪,但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认为上不孝,下不养,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人如果缺乏这基本的道德观念,何以立身于世,谈得上人之尊严?”对中华民族的这一传统美德的赞美,作者是借大吴这个形象来表现的,也通过塑造茉莉父亲这样的一个反面的角色,批判了日本社会人伦亲情的冷漠。
在《丝的诱惑》中,也多处表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以及对日本文明的影响。如在散文《贝聿铭带来东方神韵--访问日本美秀美术馆》中,作者对贝聿铭的设计非常赞赏,贝聿铭设计美秀美术馆的灵感源自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贝聿铭国学功底深厚,利用自然地势山形,将艺术、建筑和自然完美结合,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审美情趣,让“汉唐的草色”长在了海外。作者对贝聿铭设计的肯定,其实也是对中国传统审美的赞赏。比如日本的寒山寺的建造,是因为以为日本画家留学中国时受到苏州寒山寺的方丈委托,回到日本根据《枫桥夜泊》的意境也建造了寒山寺,如对日本庭院文化与中国庭院园林的关系的探讨,以及日本的桑蚕养殖与中国的关系探寻等等。
从华纯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依恋,中国传统文化已经深入到作家的血脉,潜移默化、无声无息的影响着作家的价值选择和判断。虽然华纯入籍日本,但毫无疑问,华纯的文化祖国只有中国。
3.特殊的个人经历和直面人心、人性的无畏勇气
华纯在环保机构和国会议员事务所的工作也让她接触到了各个阶层的日本人,在和日本人的接触中,在她切实的生活感受中,她理解了日本民族的复杂性和日本文化的多元性。不管什么时候,哪个年代,国家决策和政府行为都不能代表普通大众,至少不是所有大众的想法,历史不能忘记,但历史已经过去,与其沉浸在极端的民族情绪中,不如走出情绪的郁结,打开双眼,脚踏实地,让自己、让国家、让世界更美好。作为背井离乡的一员,华纯在《茉莉小姐的红手帕中》借大吴的口表达了她对于“国家个人的未来和民族历史之间关系的思考”。茉莉小姐问大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中国人愿意舍弃一切来日本,难道他们不知道日本曾经侵略过中国吗?”,大吴“内心的某种尊严受到了鞭打”他回答:“中国人内心无比的痛苦,但是为了能够让孩子学有所成,也会忍痛送孩子出国学习……如今中国正在改变国策,追求社会安定和富裕,等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的生活时代,拥有了大批掌握科学知识和先进理论的知识人才,就不再有这么多人背井离乡,跑到国外去。你能明白吗,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一个社会程序问题。我儿子若是去美国留学成功,将来也一定要回中国效力。中国已经开始起步,我愿意想像光明的未来。”这是大吴的话,也是作者的内心独白,对于每一个身在异乡(尤其是有过侵略祖国历史的异乡)的中国人来说,祖国的强大,社会安定和富裕都是他乡游子迫切的愿望,也是每一个中国人对待中日民族历史的正确态度。
在日本人民中,有右翼分子,也有许多反战的人民,有许多热心的人士,他们真心地为在战争中对中国人民造成的伤害忏悔、补救。在《茉莉小姐的红手帕》中,作者通过茉莉之口表达了日本民众对日本ODA资金援助中国进行环境保护的支持,还有他们对中日两国战争历史的态度和立场。在一次长谈中,茉莉小姐由衷地说:“日本侵略中国的那场战争,给中国人带来了很多的灾难,也妨碍了中国社会发展的进度。最近政府刚刚出台了《ODA大纲》,据说是代替战争补偿,向中国提供一系列经济援助和贷款。我很乐意日本国民每年上缴国家的税金,有一部分将拨给ODA资金。尽管日本总有人歧视和排斥中国,毕竟不能代表大多数国民。”茉莉小姐的话语,也是作者对于日本人民的一个了解和判断,不能以狭隘的民族情感取代人性价值的判断标准,不能以少数人的极端言行替代大部分日本人民的意志。在日本工作的经历,使华纯能够深入日本民众生活,冲破民族、个人情感,直面人性、人心,客观看待中日人民,彰显人性的光辉和力量,这也是华纯作品的独特性所在。
综上所述,华纯在创作题材上能够跳出海外华文作品“怀旧原乡、漂泊异乡”的窠臼,选择环保题材,远离民族历史悲情述说,摈弃民族个人情感的羁绊,直面人心灵魂的书写,在政治国籍和文化祖国的碰撞中,直面人性价值的批判,其创作在日华文学史,甚至海外华人文学史上都具有独一无二的个性,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